無論從什么角度來看,《這次不一樣——八百年金融危機史》都是一本嚴肅的經濟計量學專業的優秀著述。盡管如此,即使我們普通的讀者們并不通曉計量經濟學,也仍可以讀懂這本書。
這本書以金融危機、金融恐慌的歷史作為主要研究對象。頗令本書作者自感驕傲的是,作者在長期的學術生涯中,收集到了海量的信息數據,既跨越了數百年資本主義的發展時期,又囊括了西方國家、亞洲國家、拉美國家,以及非洲國家的相關經濟數據,從而形成了一個龐大、豐富的數據庫。于是,作者每提出一個有關于金融危機的研究子課題時,總是可以從他的數據庫中搜索出足夠的相關數據,運用計量工具予以分析,列出圖表,得出結論。
在本書中,作者省略了運用計量工具分析海量數據的過程,只是提出子課題,然后再給出研究的結果。正如同是軟件工程師僅僅提供給用戶以軟件成品一樣,我們可以直接運用他們的研究成果,而不必關心他們的推理過程,從而給我們讀者們帶來了極大的便利和啟發。
提到金融技術在商業活動中的積極作用,相信沒有任何人會提出反對意見。但是,金融技術在商業活動中初次運用、并且取得了驚人的功效之時,卻往往給人以一種違背了道德感的意味。
任何一位誠實、熟練的工匠通過辛勤的勞動,為消費者們提供工藝精湛的消費品,而賺得微薄的收入,僅僅可以維持生計。但是,輕薄無賴之人敢于冒險,敢于嘗試危險的金融新技術,卻可以更加低廉的價格銷售出更多的劣質商品,賺得豐厚的利潤。我們相信,這樣的現實,是違背我們普通人的常識的。
金融技術的發明之初,就存在著極大的危害性。只不過是因為運用這些金融技術的利益遠遠大于危害,金融技術才會得到迅猛的發展。其對社會、經濟發展的貢獻,也是有目共睹、毋庸置疑的。
在現代社會中,各種高科技的產品往往會釀成嚴重的災難,但現代社會卻無法離開這些極度危險的高科技產品。金融技術也有與之相同的特性。數百年之前,任何一位借貸商人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戰勝誠實的熟練工匠之時,也許就已經埋下了頻繁爆發金融危機的種子。
本書通過大量的研究,得出一個很有意思的結論:直到現在為止,沒有任何一個經濟體可以避免金融波動以及金融崩潰。在這方面,通過數據的分析,作者發現,西方發達國家與諸多新興市場國家之間并無二致,并不具有更高的效率。
數百年前,既然銀行家可以輕松戰勝熟練工匠的事實已經十分明顯了,那么,再抱持著過時的道德觀念就是十分愚蠢的了。所以,經過了數百年的進化之后,熟練工匠們不再與銀行家為敵,而是與銀行家合作,從而幸存了下來。我們當今的所有實業行業,難道不都是熟練工匠與銀行家的組合嗎?但是,無論是作為對手、還是作為朋友,熟練工匠總是很容易受到銀行家的傷害。作為合作伙伴,銀行家的貪婪會嚴重傷害到熟練工匠的利益。所以,正如我們所看到的,每一次金融危機,總是會對實業行業產生負面影響,造成實體經濟的衰退。
在現代社會,每逢發生金融危機之后,政府總是會大規模地救助金融系統,本書的作者通過大量的研究工作,認為政府為了拯救金融系統,固然會投入大量的財政支出,但這卻并不是社會和政府為了銀行家的貪婪而付出的最大代價。金融危機之后百業凋敝,實際產出下降,直接導致了稅收的巨大縮減。銀行系統得到了救助,政府背負了巨大的債務,而實際產業陷入了低迷,失去了曾經的高效率。這一點才是最令人感到憂慮,會對未來的經濟發展產生嚴重的負面影響。
讀過這本書以后,我們再回想一下那些主張“看不見的手”的經濟理論。既然現代的經濟組織已經是熟練工匠與銀行家相互合作的模式,而不再是相互競爭的模式。那么,如果銀行家因為自己的貪婪而陷入危機之后,政府不去救助他們,任由他們遭受市場的懲罰。長此以往,是否會在經濟合作組織之中,提高熟練工匠們的地位呢?也許,“誠實勞作”的古老美德,才是克制貪婪欲望的真正解藥。